第五十章 混沌巫师

 亚空间某处。


 一艘超大型巡洋舰，西考拉克斯号。


 战舰带有被恐惧之眼荼毒过的烙印，噩梦般的几何形状覆盖了它曾经的结构，环齿状的宏炮炮口，白骨和闪银制成的雕塑，让它看起来就像是来自某片毒海的一条病鱼。


 冥想室内，苍老的千子战士盘膝而坐。


 克泰夏斯，曾经是千子军团的一位军团执政官，现在是阿泽克·阿里曼的阴谋团“浪人战帮”的一个混沌巫师。


 在遥远的过去，克泰夏斯曾经隶属于千子军团中那个被称为“被否决的第六普罗斯佩罗学派”的天鹰学派——该学派一度尝试研究混沌和以太的本质，与亚空间恶魔进行勾结，最终在马格努斯的直接命令下解散。


 克泰夏斯是和乔士达、萨特法兰、卡拉曼达同一时代的星际战士，可他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老态龙钟，如此的弱不禁风。


 克泰夏斯睡着了。


 准确地说，他在做梦。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他能感觉到周围环绕着的虚无实质，如和风般轻柔，如深海般寒冷，他知道，所见所闻，皆为虚妄。


 一只恶魔，从千子战士眼前的梦境里缓缓升起。


 这只恶魔隐藏在烟雾之中的朦胧形体，随着它的摆动而逐渐成形，它的身体像一只覆满羽毛的蜥蜴，九条短腿从扁平的躯干破体而出，每个蹄子上都有嘴和舌，它的头布满了不停开合的颌骨与狭长的黄色眼睛。


 克泰夏斯能听见一个声音出现在自己听力所能触及的边缘，诡异的笑声与哀求。


 克泰夏斯认识这只恶魔，它曾经寄宿在一名星语者的身上，饱食着宿主的灵魂，一名曾经属于钢铁勇士的星语者，最后它在马尔攒封建世界的地表被放逐回了亚空间。


 就是这只恶魔借用星语者的力量通知自己：马尔攒封建世界藏着STC，钢铁勇士连队需要支援。


 害得他失去了一艘轻型巡洋舰，恐惧之眼里的多方混战又失去了第二艘轻型巡洋舰，最终从拥有一支舰队的混沌战帮变成了只有一艘独舰的光杆司令。


 这只恶魔在凡人之中拥有诸多名字，契尔·泰克、百门之龙、无限言者、吧啦吧啦……但是现在只有克泰夏斯掌握了它的真名，因此只有他手握着奴役恶魔的链条。


 “你！”


 克泰夏斯的声音沉重，命令道：


 “服从于我，听命于我。”


 恶魔的嘴巴咔吧张开，开始嚎叫：


 “你又怎么了，小巫师？”


 “我需要一个预言，一个指示。”


 克泰夏斯说道：


 “告诉我，那支白色疤痕的舰队在哪里，并向我描绘他们的未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恶魔用一种似哭似笑的声音说道：


 “一个行将就木的阿斯塔特，企图用肉体凡胎承载恶魔真名的力量，嘎嘎，链条已经锈蚀，烈焰倾泻在尚未到来的日子，残破的钟声呼喊着末日，我们将从内部把你撕裂，然后在你的残骸冷却之时大行饕餮。”


 恶魔环绕克泰夏斯翩翩飞行，每只眼睛都在不停眨着，嘴里乐呵呵地说道：


 “你想知道未来？那我来告诉你，你们已经死了，在未来，你们所有人，都死啦！”


 “万物皆会死亡。”


 克泰夏斯平静地回道。


 恶魔爆发一阵大笑，修长的身体在反射着金属光泽的蓝羽下颤抖：


 “但是恶魔不会。”


 它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身躯弓成蛇状，忽而又展开，嘻嘻笑着说道：


 “混沌永存，巫师。”


 “哼，不肯说是吧。”


 克泰夏斯冷哼一声，将心神沉入脑海，开始在思维领域里仔细探查一个又一个的记忆区块，解禁并组合每一个片段，努力拼读恶魔的名字：


 “Sah·sul·na·gu……”


 晦涩的音节自克泰夏斯的唇间倾泻而出，恶魔咆哮一声，悍然向他扑来，身形不断暴涨，它的皮肤撕裂，手臂从肿胀的躯体中伸展而出，手指拉长成了骨质的剃刀——


 “……th·nul·gu·ignal……”


 梦境的轮廓随着混沌巫师的吟诵而被拉伸扭曲，撕裂皮肤的声响伴着痛苦的哭嚎，代替了恶魔原本的咆哮——


 “嗬啊啊，停下！停下！”


 “……g·shu·theth.”


 碎片化的字节继续流泻，在意念的空气之中燃烧，恶魔的身体开始崩溃，皮肉嘶嘶作响着化为脓液，血肉从它伸出的利爪上剥落，而它真名的最后一个组成部分也即将在克泰夏斯的脑海中解禁……


 “轰——”


 克泰夏斯眼前的景物突然一变。


 梦境里的光怪陆离消失，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身处陌生的战舰甲板，随手招出灵能的伟力，轻而易举地杀死了几名白疤战士，然后迈步登上舰桥，火焰与雷霆从刀锋之中倾泻而出，不断砍削着从四周涌来的白色疤痕，克泰夏斯持剑在手，周遭的气流形成了模糊的风暴……


 不断地战斗，不停地杀戮，最终，他看到了那名战士，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克泰夏斯知道，那就是白疤的可汗，他的脸上凝固着绝望与不甘，慢慢倒于自己剑下。


 混沌巫师满足地笑了。


 幻象消失，恶魔的轮廓边缘闪烁着虚无的光芒，被混沌巫师逐回了亚空间之中。


 “我……”


 恶魔用它溶解的喉咙嘶吼着：


 “迟早…脱离…你的…束缚……”


 克泰夏斯根本不予理会，只是微笑着，心里品味琢磨着那两个地理名词：


 “马尔克斯·王星区。”


 “什未林巢都世界。”


 ……


 舰队顺利抵达奥特拉玛五百世界。


 摄政王罗伯特·基里曼的领地。


 征服级星海远航舰帝皇硬币号，满载着从辉腾铸造世界带来的产品，与神机兄弟会的远征舰队分别，与极限战士的护航舰队汇合。


 联合舰队变成了白疤舰队。


 好巧不巧，这支极限战士护航舰队的舰长，傅青海还认识。


 金色卷毛，帕帕斯塔索普洛斯。


 维斯帕托工业世界，空港登舰区域。


 “哈哈哈哈，青山，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竟然还能再次见面！”


 帕帕大笑着向傅青海走来，他的脸上多了一些伤疤，头顶依然还是卷曲的金发，叛乱带来的伤痛没有让他消沉，依然还是那副热情的样子，他和傅青海重重拥抱在了一起，惹得周围的极限战士纷纷注目。


 傅青海打量了一眼他的军衔。


 下士。


 不错，至少不是列兵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曾经的手下败将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傅青海笑着说道。


 “去你的吧，青山，要不咱俩现在就去训练笼里再战一场？”


 “等你成为连长的时候再说吧，区区下士可没有资格挑战我。”


 尤兰达·阿泰拉站在两个陶钢盔甲巨人的身边，看着他们谈笑寒暄，心里对青山·可汗的评价再次调高一个层级。


 他对五百世界并非完全陌生一无所知，至少他和极限战士战团的关系很好。


 从俩人嘴里不时吐出的人名来看，和青山·可汗拥有并肩作战的袍泽情谊的极限战士，还不止一个两个。


 尤兰达最后那一点小心思也收了起来。


 ……


 远征结束。


 舰队离开五百世界，返回朦胧星域。


 在进入马尔克斯·王星区之前，舰队首先抵达了卡利西斯星区的首府，辛提拉。


 “得把兄弟会的情报官接上船。”


 傅青海如是说道。


 此刻，傅青海带领星语者、导航者和一干星际战士，一齐站在空港接驳通道的入口处，准备亲自迎接五十六号的回归。


 他值得如此对待。


 这时，卡密尔从身后的通道里走了出来，凑近傅青海低声说道：


 “卡拉曼达灵能觉醒了。”


 “喔？”


 傅青海眉毛一挑：


 “没造成什么破坏吧？”


 这就是战锤40K宇宙，当大家听到“灵能觉醒”这四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有没有造成什么破坏，而不是带来了什么好处。


 “没有，老乔和林宇看着呢。只是吓死了三个机仆。”


 卡密尔说道。


 “吓死了？”


 傅青海皱眉问道。


 他注意到药剂师的用词，不是“宕机”或者“过载”，而是“吓死了”。


 卡密尔点了点头：


 “没错，按照你给我的那份灵能分类，卡拉曼达的灵能能力应该属于心灵系的恐惧。”


 又是心灵系灵能啊。


 傅青海略有些小失望。


 卡拉曼达、五十六号、萨特法兰，都是心灵系灵能，分别为恐惧、读心和隐身。


 夜蝠连长怎么就没遗传他的基因原体的预言系灵能呢？灵魂猎手塔洛斯就是凭借这份天赋一跃成为混沌战帮里的“先知”的。


 正想着，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


 “可汗！”


 傅青海抬头一看，阿尔法战士领着一个陌生的星际战士向着边走来。


 嗯？这又是谁？


 傅青海当即启动主被动透视，然后就看到了星际战士藏在斗篷和兜帽底下的那颗大光头，以及光头上面烙满了的黑色小字。


 似是某种经幡的注释和祷言。


 怀言者！


 傅青海一愣。


 五十六号怎么会带了个怀言者过来。


 五十六号知道傅青海一眼就已经看穿了崔斯坦的真实身份，他走过来低声说道：


 “返回战舰细说。”


 傅青海缓缓点头。


 转身带领五十六号向后走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你了，欢迎回家，首席情报官。”


 ……


 几位星际战士在登舰甲板相聚。


 圣骑士+怀言者=圣光星际战士。


 五十六号将轮回者崔斯坦介绍给了自己的队友：


 来自魔兽世界宇宙的人类玩家，在怀言者军团经历了星际战士改造手术，觉得战锤40K背景上限很高，外加属于新近开放，就在这里抛下了世界之锚，结果正好赶上了第十七军团发起叛乱，崔斯坦无法忍受叛徒们对凡人施加的那些惨无人道的献祭和暴行，最终找了个机会逃离军团，一直躲在卡利西斯星区的花园世界里隐居避世。


 崔斯坦对五十六号有救命之恩，五十六号明确地表达了想要拉崔斯坦入伙的想法，圣骑士本人也矜持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也不想再顶着个叛徒的身份在战锤40K宇宙里躲躲藏藏了，啥也干不了。


 傅青海原则上同意，但又是轮回者这种不稳定因素，又是怀言者这种敏感的身份，表示还是需要考察一段时间。


 要知道，收下一个怀言者的忠诚派，需要解决的不仅仅是帝国这方面的问题。


 还有来自怀言者军团那边的问题！


 原著小说里最著名的那个忠诚派怀言者，绰号“隐士”，真名未知。


 这人干了一件什么牛逼的事情，荷鲁斯之乱期间，他大部分时间都一直被关押在泰拉皇宫的地底监狱，他把堕落原体洛嘉·奥瑞利安撰写的未完成版的《帝皇圣言录》继续写了下去，直至完成之后，被人拿来作为帝国国教的官方教义。


 别看帝国国教目前势力不显，但在后世可是举足轻重的庞大势力，是帝国人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此重要的宗教组织，其教义教条居然来自于一个堕落基因原体和一个叛徒星际战士？


 这要传出去还得了。


 于是帝国方面竭力隐瞒真相，想尽办法把“隐士”藏了起来。


 而对于怀言者军团来说，自己是第一个皈依混沌、举起反旗、誓要推翻伪帝的“首义”军团，内部居然出了一个帮伪帝国教出书的“叛徒”，简直忍无可忍，得知“隐士”的存在以后，怀言者多次攻打帝国世界，就是为了抹除这个“军团污点”。


 收下崔斯坦这个怀言者里的“叛徒”，可能同时面对来自两个方面的压力，傅青海觉得需要好好权衡一下利弊——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秉性，值不值得自己这样做。


 ……


 马尔克斯·王星区。


 什未林星系外围，曼德维尔点。


 一艘暴怒级超大型巡洋舰，静静停泊于环绕星系外围的大型陨石环带之中。


 克泰夏斯静静伫立于舰桥，隔着头顶上的装甲玻璃穹顶，默默观察那艘正在陨石环带里进行着某种奇怪操作的鱼骨造型飞船。


 那是什么飞船？


 混沌巫师皱起眉头。


 护卫舰的尺寸大小，船体上却没有看到任何宏炮阵列和光芒阵列，它发射出一根根浅蓝色的射线笼罩陨石，然后轻而易举地就将一枚巨型陨石吸取、粉碎、吞吐……


 它这是在采矿吗？


 克泰夏斯愈发感到疑惑。


 石村号对近在咫尺的巡洋舰毫无察觉。


 西考拉克斯号没有像肃正号那样，安装了“至高天之幕”这等先进的附加设施，但是克泰夏斯另辟蹊径，通过提前施展某种巫术仪式，来屏蔽了鸟卜仪对巡洋舰的探查。


 其实，石村号也没有鸟卜仪。


 混沌巫师摇了摇头，移开目光，不再去管那艘造型奇怪的鱼骨飞船。


 那不是他的目标。


 真正的目标还没出现，不能打草惊蛇。


 克泰夏斯耐心等待着。


 整个舰桥十分安静，只有个别凡人船员移动时制造的细微响动，如果仔细观察这些船员，脸上坚硬的鸟喙，皮肤突出的毛茬，以及一斑斑一块块的泛蓝鳞片……恐怕和“凡人”这两个字也不怎么搭边。


 克泰夏斯怀里抱着一顶千子军团特有的阿契次型头盔，头盔顶上有着“内梅什”头冠——这是一种普罗斯佩罗本地用来表现“饱学之士”地位的特有装饰。


 他有些焦虑地来回走动着。


 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有一些不安。


 在他动力盔甲的左右两边，纹有七百二十九条血咒的鞣制人皮披风如同羽毛一样挂在克泰夏斯的肩膀上，随着他的移动沙沙作响。


 每创造一条防护咒言，就会有一个凡人因此而死，但这只是微乎其微的代价，对于混沌巫师来说，若是没有这些防护咒言，克泰夏斯可能会感觉到眼睛里有昆虫破体而出，或者痤疮和溃烂漫过自己的舌尖——


 血肉变异。


 千子军团的老遗传病了。


 和太空野狼的“狼之螺旋”，以及圣血天使的“血渴”与“黑怒”一样，最为臭名昭著的那种遗传疾病之一，甚至比前三者还要严重。


 据说这就是使用灵能的代价。


 “大人，侦测到亚空间波动！”


 一名鹳头鸟嘴的船员大声喊道。


 “好！”


 克泰夏斯兴奋地喊了一声。


 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了。


 他大踏步走向传送甲板，说道：


 “传送平台预备！”


 ……


 现实宇宙之中破开了一道大口子，背后是光怪陆离的诡异景象，四艘战舰组成的中型舰队，稳稳地从这道口子里冲出。


 肃正号和烈马号，率领着缴获的两艘巡洋舰，刚刚返回现实宇宙，舰桥上的侦测阵列就疯狂报警，凡人船员眼睛一瞪，喊道：


 “可汗，我们被光矛锁定了！”


 什么！？


 傅青海脸色一变。


 谁提前躲在这里埋伏我们？


 怎么料到我们返回的时间和地点？


 傅青海还来得及想清楚上述两个问题，金色的粗大激光已经轰然打击在了肃正号没有开启堡主护盾阵列的船身上。


 “轰——”


 舰身一阵震颤，甩得重力发生装置都吸不住众人的脚底，灯光忽明忽暗，屏幕上的画面闪烁不停，最终舰船的全息投影再次展现，舰身中部出现了三块标红的地方。


 “侧舷宏炮阵列离线，可汗！”


 “一组光矛炮台离线，可汗！”


 “可汗，是传送，敌人发动了传送！”


 一连串的坏消息报了上来。


 “等一下，传送？”


 傅青海眉头微蹙。


 当虚空盾失效的时候，借由传送平台，星际战士可以直接传送到敌人的战舰内部，但是这种没有传送信标指引的跳帮方式风险极大，很可能会卡在战舰的内部构造里面，和舱壁、管路、甲板什么的融为一体。


 傅青海不能接受这么窝囊的减员方式，所以他指导下的战舰跳帮，都是以跳帮鱼雷为先导，建立传送信标以后再行传送。


 “侦测到了敌人抵达的位置，位于中层甲板靠近十六号通道的前段舱室！”


 船员大声汇报道。


 “虚空盾还有多久启动。”


 傅青海沉声问道。


 “一分钟，可汗。”


 “敌人？”


 “一艘，一艘……应该是暴怒级超大型巡洋舰。”


 “什么叫做‘应该’？”


 傅青海语气不爽地发问道。


 “可汗，你来看……”


 侦测阵列前的船员咽了口唾沫。


 傅青海走过去一看，由于距离较近，对方战舰的形象已经被各种侦测装置原原本本地描绘到了全息投影上面。


 竟是一艘扭曲怪诞的诡异战舰，浑身长满尖锐的棘刺，炮口周围都附着着不断张合的环状利齿，最关键的是，这艘战舰靠近舰艏的位置，居然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还在不停地左右转动！


 它在亚空间的能量里浸泡太久了。


 这艘战舰……它活过来了！


 船只长期不开启盖勒力场在亚空间之中航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傅青海明白了，他下令道：


 “尽快启动堡主护盾阵列，然后反击。乔士达，林宇，马上前往中层甲板！”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头盔，大步走向肃正号的武器库。


 老子都没去跳帮你，你还敢主动跳帮我的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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