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步修复的人生

 “他这是疯了吗？”花神蹙眉，祂亲眼见证者洛克威的变化，可是却没有想明白洛克威的逻辑。


 “人类总是喜欢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的东西，所以他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死神是这么认为。


 周凌风摇头：“信仰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维持着一个人最后的天真，这份天真的导向，未必是善，也可能是恶。他认为花神是美好的象征，引导着人类走向幸福。可是洛克威没有获得幸福，相反，他感觉到了痛苦。这与花神的信念背道而驰，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世界，他认为是假的，自己兴许在梦里，兴许在花神的考验地。也许他的母亲并没有死，父亲也没有出轨，也许慕思只是个陌生女人。所以他要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想要走出花神的试验地。”


 “疯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花神内心发寒，洛克威的心理扭曲就是这样逐步陷入黑暗之中。


 周凌风又开口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了其他的画面。”


 “哦？你说来听听？”死神开始感兴趣。


 周凌风睁开“心眼”，施展时间术法，将记忆中的时间回溯至最初的场景。


 那是小洛克威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慕思嫁入的时候。


 “这是你新的母亲，孩子。”老庄主严肃着脸，对着洛克威呵斥。


 洛克威瞪着眼睛，始终没有叫喊慕思。


 慕思微微叹气，蹲在在洛克威面前，轻声说：“我是你的代管母亲，因为你的母亲并没有走，她只是委托我来照顾你，她如今在花神那里。”


 小洛克威猛地抬头：“花神？”


 “是的，花神是象征着美好和幸福，她会在那里美好的。”慕思轻声细语。


 小洛克威皱眉：“如果她不在花神那里呢？我怎么知道你是否骗了我？”


 慕思忍俊不禁：“花神象征着美好，要是我欺骗你，花神会收回她的美貌。你觉得我漂亮吗？”


 慕思眨眨眼睛，小洛克威看红了脸，并且点头说：“漂亮，可是我母亲更美。”


 “是的，你母亲很美，可是一个人的外貌并不能说明什么，真正的魅力是由内而外的。”慕思深处食指，指向小洛克威的胸口。


 小洛克威无法理解，疑惑地问：“心里美？那花神岂不是在心里？”


 “是的，花神大人，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此时的慕思与先前的完全不一样，此时的洛克威与以前的同样不太相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得到的记忆？还是说，你修改了什么东西？”花神带着怀疑地目光，看向周凌风。


 周凌风摆手：“如果我有这么强大的本事，我第一时间就把你的记忆修改了。”


 “也是。”花神纳闷中，继续看下去。


 如今的场景再次变化，就好像进入了平行世界。


 洛克威没有变的那般戾气，他在人生的坎坷中痛苦过、折磨过，但是始终没有迷失自我。


 慕思仍旧还是患上疾病，在终老的时候，她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在面前的洛克威，低声说：“我的路走到了尽头，洛克威。”


 “不，慕思夫人，您还没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才好？”


 “听着，洛克威，死亡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每个人都会经历这道程序的，谁也不会例外。”


 洛克威忽然泣不成声：“慕思夫......妈妈。”


 这是洛克威第一次叫喊“妈妈”。


 慕思莞尔，苍白的头发仿佛焕然一新，褶皱的皮肤似乎重新获得了生命。


 她心跳有些加快，轻声呼唤：“洛克威，我的孩子。”


 “妈妈。”


 “我，总算没有辜负她的嘱咐，再见了，洛克威，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好好走。”


 这天夜里，洛克威一直陪伴着慕思，直到蜡烛熄灭，直到人生尽头。


 老庄主一直在外面守着，他只是披着一件外套，在冷风中，孤孤单单的，尽管他周边有着仆人守候。


 他走了进来，低声说：“洛克威，你还恨我吗？其实......”


 “我知道的，是母亲托付慕思妈妈照顾我，对吧？”洛克威仿佛瞬间长大了一般，让老庄主十分吃惊，又十分感动。


 在这一刻，死神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死亡笔记上，关于洛克威的后半书记录，有了鲜明的文字。


 “这些是！”


 “这些啊，才是本该属于洛克威的人生，只是现在才出现。”周凌风不想破坏现在的氛围，他低声说，“你们没有发现，这两次人生，缺少了什么吗？”


 花神想了想，没有想明白。


 死神翻了翻笔记，骤然合上：“那个半鱼人！”


 这一次，没有半鱼人的出现，洛克威的人生轨道似乎回到了正常状态。


 “是的，那个躲藏在阴暗的家伙，这次我把他抹去，洛克威的人生得到了正常的运转。我想花神大人，或许您的本体为什么愿意守护着这片净土，只是不忍心他们本该美好的灵魂，受到污染吧？”


 花神睁大眼睛，祂不记得自己有这种想法，甚至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守护在这里。


 “我难道并不是花神？我只是花神的一部分？”


 周凌风和死神同时点头：“你当然不是，至少那位草神，和你长的很像，或者说一模一样，你们是同一个本体。”


 花神刹那有些惊慌失措，又有些苦涩无奈，但很快祂又抬起头，那双眼睛充满了信心。


 “这么说，作为花神，我并没有失去自我，并没有堕落，因为完整的我，还在努力着？”


 周凌风内心一动，原来花神从来没有放弃过，只是一点一点的堕落，让祂在黑暗中充满了绝望。


 现在当祂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时，整个神都变的精神起来。


 “那么那个肮脏的东西在哪里？我要好好地痛扁它一顿！”


 周凌风苦涩道：“那个家伙，一定就在这片墓地中。”


 死神举目而望，看了许久，说：“可是这里有成千上万个啊。”


 “那只有成千上万中，一个一个地去寻找。”周凌风似乎也没有办法，可是他的眼睛始终炯炯有神，好像有什么光芒准备散发出来。


 死神似乎知道了一些什么，问：“那么我们去哪里？”


 “菲莉，这个可怜的女人，我们去拯救拯救她吧。”


 花神立马唤出菲莉的前半段人生。


 事情回到了最初点。


 那还是菲莉第一次听见波莉的时候。


 那天夜晚，菲莉始终睡不着，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小孩子说的话。


 “波莉最美丽，最像花神。”


 “不，我才是花神的代表，我在这个舞台上扮演了祂一辈子，凭什么一个卖花的人轻易代替我。”菲莉咬了咬牙，很快起了床。


 她穿上睡衣，靠在窗台前，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发呆。


 “妈妈......”


 “桀桀桀，你总是让人失望。”黑暗的影子忽然涌现出来。


 那条半鱼人此时此刻从天花板上落下，脸上阴森森地看向菲莉。


 奇怪的是，菲莉对此并不奇怪：“父亲......”


 半鱼人竟然是菲莉的父亲？！


 菲莉的脸逐渐冷漠，她低眉顺眼，对着半鱼人行礼。


 半鱼人忽然伸手，给了菲莉一个耳光，冷冰冰地说：“我养育你十多年，你本该是舞台上最耀眼的花神，现在却被一个卖花店的女儿困扰，真是丢了我们家族的颜面。”


 菲莉猛地抬头，捂住脸，目光全是坚毅与不甘。


 她没有回嘴，但是半鱼人又给了她一耳光：“你不服气？那么你去看看，看看那个波莉，瞧瞧她是什么样。我真是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把你扔进猪圈里，让你被猪吃掉！我应该去找波莉的。”


 半鱼人说的话令人十分愤怒，他大骂着菲莉的无能，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浪费粮食。


 “听着，你是我抚养的，你只是我的养女，如果你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会让你永远也没有办法登上舞台！”


 死神在旁猛地出手，狂暴的死气骤然扩散，那半鱼人看不见死神，却能够感应到，立刻夺门而逃。


 死神还想要去追它，可对方的神术十分怪异，好像打开了门，它就被传送到了其他世界一样，瞬间找不到人影。


 菲莉无力地坐在地上哭泣：“不，舞台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它，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在这里，如果没了舞台，我还能够去哪里呢？”


 菲莉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她还是下定决心，第二天去登门拜访花店。


 她想要看看传说中的波莉是什么模样。


 花神看到这一幕有些紧张：“我们要怎么做？”


 “等待，很多事情成功的秘诀只有两个，一个是等待，另一个努力。”


 菲莉找到波莉的花店时，如同上一世一样，她的面色逐渐扭曲，看着波莉那张近乎完美的脸，愤怒和嫉妒占据了整个身体。


 “不行，我不能够失去我的一切，波莉，只要没有她，我就可以永远保持下去！”菲莉逐渐陷入黑暗扭曲中，她走了上去，暗中抓了一个花瓶，准备对着波莉的脑袋砸去时。


 忽然听见波莉的声音：“你好啊，尊贵的客人。”


 波莉的声音很清脆，不能说响亮，也不能说有力，只能说恰到好处。


 “她好美，就好像一朵蒲公英，在清晨的阳光下，接受着日光浴。”菲莉这么想的，她开始自惭形秽，她无比的嫉妒。


 世界上就是这么不公平，自己费了多大的努力，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可是波莉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就在那里站着，就已经赢得了所有。


 菲莉将手中的花瓶握的死紧，她咬住贝齿，低声道：“波莉小姐，有人说过你很像花神吗？”


 “花神？哦，那位大人啊，是的，有人这么说过。”波莉笑的十分灿烂，可这个笑容在菲莉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讽刺。


 她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嫉妒，好想要亲手摧毁这张完美的脸蛋啊！


 快点，只要动手，就能够毁灭，只要动手，花神的代表还是自己！


 菲莉不停地颤抖，她在犹豫中挣扎着。


 “可是我并没有当真。”波莉笑着说，“因为波莉就是波莉，波莉不是花神，也代表不了花神。”


 菲莉忽然震惊了，仿佛一个瞎了十多年的瞎子，忽然得到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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