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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第 215 章


 恢复了正常的白牯侃侃而谈,对寨子的历史一清二楚。他普通话很标准,确实是非常好的导游。


 苗族依山而居,侗族依水而居,艾桥就是侗族人,刚进寨她便告罪一声,走向一座青石小桥,从怀中取出了刚绣好的香囊轻轻放到了桥下,她脸偏向一边,言笑晏晏,像是在倾听什么,但对面却没有任何人影。


 “那是艾桥的桥,桥对侗族人有特殊的含义,几乎每个侗族人都会认领一座桥,一个家族祖祖辈辈都会侍奉这座桥,每经过时小祭,过年时大祭,来获得桥的保佑。”


 白牯解释道:“万物有灵……”


 “白牯我们快走,桥说那些人又来了。”


 匆匆回来的艾桥脸上再无笑意,白牯面色一凝,略带歉意望向巫嵘:“如今寨子里发生了些事,咱们先去见巫婆婆吧,改日我再带你逛。”


 肉眼可见寨子里的人很少,绝大多数都是背着枪巡逻的男人,带了股肃杀气,明明有路直接通向巫嵘外婆的吊脚楼,但白牯等人却带他左拐右拐,生生走了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到目的地。


 “只有这条路才是唯一安全的,其他地方都下了蛊。”


 形势看起来确实十分严重,巫嵘想起路上艾桥与阿蕾朵的对话,面色不显。有很多苗人聚在吊脚楼外,有男有女,大多都满脸皱纹,不怎么年轻。在看到巫嵘时其中几个两眼发亮,亲切善意,另有几个却拧着眉不说话。


 “是巫嵘吧,我们等你回来好久啦,你阿哒(苗语:外婆)也天天念叨,盼你和翠翠回来呢。”


 一容颜苍老,眼神明亮的老人关切上下打量巫嵘,看到他缠着绷带的左臂后‘啊呀’一声:“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翠翠呢?”


 “只有我一个人回来。”


 巫嵘的母亲名叫巫翠,也就是老人口中的‘翠翠’。他不习惯这些问候,略一点头后便直接进了吊脚楼。


 “诶,等——”


 “寨老,巫嵘乘坐的列车在青乌崖出事了,整辆车翻下了悬崖。”


 白牯适时道:“他本来还在养伤,是听巫婆婆摔断了腿,才马上跟我们回来的。”


 “唉,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惜翠翠没回来,他又是个男娃啊。”


 老人无奈叹气,旁人也都愁容满面,有人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旱烟,咬牙发狠道:“肯定是恶苗那群人干的,他们就会耍阴招,要让我们寨子彻底绝了根!”


 “巫婆那么大年纪,又重病缠身,怎么可能去跟他们打!”


 听着纷纷议论起来,老人抬手压了压:“大家别急,自乱了阵脚,我先进去看看。攀崖,今天巡逻定要小心,巫嵘到来的消息瞒不了多久,那边肯定会有动静。”


 “是。”


 吊脚楼里非常干净,几乎可以算是一尘不染,坛坛罐罐乱中有序堆在枫木架子上,外婆的卧室在最里面。门大氅着,远远就看到一个瘦小干瘪的身影躺在床上,几乎没了起伏。


 “外婆,我来了。”


 巫嵘往里面走,鞋尖忽然一重,嘶嘶声传来。他低头,看到自己鞋上不知何时盘着条通体翠绿,不过筷子粗细的小青蛇。它就像护卫似的,警惕威胁冲巫嵘吐信,蛇鳞碧翠欲滴,毒牙尖尖。


 “咪,是小咪来了吗?”


 咪是巫嵘的苗家乳名,咪朵就是苗语‘男孩’的意思。外婆声音含混,颤颤巍巍,似乎神志都不太清醒。巫嵘带着闭上嘴的小青蛇站到床边,她的目光还茫然在门边寻找。


 “外婆。”


 “来了,你来了……”


 外婆终于看了过来,她脸颊瘦的脱了形,指甲黄黄黑黑,呼吸轻的几乎看不到胸膛起伏,来来回回反复都是这几句话:“来了,来了啊,你来了,咪……”


 突然之间,她精神起来,就像回光返照,脸瞬间板起,恶狠狠冲巫嵘道:“滚,赶紧给我滚!这不是你该在的地方。快走,给我滚回去,寨子不欢迎你,这里不欢迎你!”


 “婆婆,巫嵘他大老远的来,你不能一见面就让他走啊。他路上还出了车祸,你的亲外孙,难道不心疼吗。”


 “你给我闭嘴!”


 匆匆进来的寨老眼见这幕忙劝,但巫嵘外婆态度坚决极了,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苗话,手边有什么东西就向寨老扔,看都不看巫嵘一眼。“快滚,都给我滚!”


 老人也不敢躲,就生生挨着,原本整洁的房间瞬间跟狂风过境似的,她身体本来就虚弱,这番大动作惹得外婆又咳又喘,像要喘不过气来,即便这样她都要恶狠狠盯着巫嵘,像头毛发焦枯的老狼。


 寨老是又急又担忧,既担忧巫婆身体,又怕巫嵘真走了。没人敢反抗发脾气的巫婆,就连德高望重寨老也没胆子,都是白发苍苍的人了被训后乖得跟小孩似的,低头不敢反驳,心里急得要命。就在这时,寨老竟看到一个身影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谁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滚,快滚,你难道听不懂话吗!”


 抬手接住外婆扔过来的水杯,巫嵘走到病床边上,拎起桌上的黄铜水壶倒了杯水。


 “喝水。”


 “我不!”


 巫嵘也不收回手,祖孙两人同样的脾气,同样的倔,就僵在那里,气场凝重的寨老头发都掉的更快了。


 忽然间,巫嵘感觉腿上一凉。低头看到那条小青蛇缠在腿上,护主似的威胁露出毒牙,跃跃欲试要给巫嵘来那么一下子。巫嵘还没反应,外婆那边骤然爆发出一句愤怒呵斥的老苗话,不过一秒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蛇火烧屁股似的蹿了下去,蔫巴巴垂头丧气自己爬进了墙角罐子里,只露出个尾巴尖。


 气氛似乎又僵硬起来,外婆扭过脸,不再看他。


 “你看,这不挺好的,挺好的吗。”


 寨老求生欲很强地想要缓和气氛,突然间吊脚楼下起了阵喧哗声。寨老侧耳一听,脸色骤变:“不好。”


 他二话不说急匆匆走了出去。屋子里就留下巫嵘和外婆。老人不说话,她神情冷冷的,抿着嘴,似是发呆又似透过墙壁在看什么东西。半晌,她终于动了动嘴:褪下了满是刺的冷硬外壳,露出老人的衰老疲倦:“小咪,听阿哒的劝,走吧。”


 “这寨子就要没了。你是翠翠唯一的儿,要出了什么事,翠翠得恨我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老人便再不开口了。而喧哗声也到了门边,只听三声敲门声,外面人忧虑恭敬道:“巫婆,引勾巡山时中招了,耽搁到现在阿彩她们都解决不了,只有您才能救他的命。”


 “进来。”


 几个苗男用简陋树枝绑成的担架抬了一人进来,刺鼻恶臭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只见他腹部高高肿起,像是怀了孕一样,但又不同。肚皮薄得像张纸,隐约可见里面流动的浓浆,还时不时有血管似的长条从皮肤下游过,顶的肚皮上如同布满了凸起的血管经络。


 那人疼的满脸冷汗,面容惨白,进气多,出气少。眼睛和鼻子都在向外流血——等到七窍流血的时候,也就到死期了。


 外婆却是不慌不忙,看了眼便吩咐其中一人找枚熟鸡蛋过来。自己则在巫嵘的搀扶下勉强坐起,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把小青蛇捞起,掐开它的嘴,将毒牙在那人人中处一按。


 本来男人气若游丝,眼看就要不行了,剧毒注入后更是浑身抽搐痉挛。突然他支棱起身,开始大吐狂吐,恶臭弥漫,他吐出来的竟都是些类似豆腐渣似的黄沫子,掺着血丝,里面有许多蛔虫似的长条白虫,被吐出来的时候还在扭动。


 “起火塘,全都烧了,灰埋在寨东枫树下。”


 在外婆吩咐下那些人立刻将混着虫子的呕吐物收好,这时去寻鸡蛋的人也回来。应该是刚刚煮好,鸡蛋还冒着腾腾热气,被巫婆拿到手里,放在那人已干瘪下来的肚子上滚。她口中念念有词,下到肚脐,上到胸部,细致又缓慢。足足五分钟她才终于停手。


 那枚熟鸡蛋被寨老拿去,他小心拨开蛋壳与蛋清,露出蛋黄给外婆看。巫嵘也看到了,只见蛋白内侧乌黑如墨染,膨胀变形,与蛋黄交接处竟附着一层密密麻麻针尖大的黑色虫卵。


 外婆看了眼,点头:“蛋黄拿去喂公鸡,蛋清蛋壳放火塘里烧。引勾只要回去后每天喝草药,一周后就没事了。”


 解决了这事,巫婆再也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巫嵘则被暂时安置在村中一座吊脚楼上——之前的道路崩塌,他至少要呆上一周。寨老也前后脚到了,抽着旱烟凝重把寨子以前的事讲给了他听。


 灵异复苏初期时死了很多人,寨子这边虽然离城市偏远,没有那些一传就死千百万人的大鬼,但也熬得极其艰难。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最令人绝望的却是以前用的那些蛊基本都对鬼没有作用,偶尔有一些有用的都极为珍贵,培养不易,还在世界阴气越来越重的情况下死了很多。


 在这种情况下,一支苗人分裂了出去,失去本心与厉鬼为伍,生活在鬼域中,靠猎杀活人用灵魂培养鬼蛊。手段极其凶残恶毒,被称为恶苗。而选择留在人间,坚持不为恶的苗支中,最大的一支便是现在巫嵘外婆这支。因为他们有一只特殊的蛊王。


 只有巫家人的血才能将它唤醒,这头蛊王能够不受鬼域气场影响,繁衍下许多新蛊,被寨子称为蛊种。恶苗这次有备而来,就是要夺得蛊种的。


 “恶苗人多势众,上次来的时候巫婆虽然将他们打了下去,自己也受了伤,一直养不好。寨子里没有别的巫家血脉,唤不醒蛊王。”


 寨老忧心忡忡:“巫婆身体还好时联合周围其他寨子,和恶苗定下了两年后的生死决战。但现在才过了半年,周边那些小寨子基本都被恶苗用鬼祟手段灭了,我们独木难支。恶苗现在还不敢直接找来,是怕巫婆玉石俱焚,毁了蛊种。”


 “这次叫翠翠和你回来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外婆她本不想让别人冒险,准备一年半后自己去。但前日她摔断了腿,精气神也一下子不行了,唉。”


 “你先安心休息吧。”


 寨老一刻不停抽烟,眉眼间是那种穷途末路的凝重,却还冲巫嵘笑了笑,安慰道:“巫家对寨子有恩,你放心,我们不可能做那种背信弃义的畜生,让巫家断了后。周围山林都被恶苗围了,我找机会送你出去。”


 寨老和巫嵘聊了很久,灯一直亮着。他们聊了多久,白牯就远远在外面徘徊了多久。眼看月上柳梢,他白日温柔神情尽褪,目光阴沉,系上面巾遮蔽容貌,悄然沿一条小路下了山。


 密林重重,月光洒落,大山树林中有一汪清泉,萤火虫栖息在藤蔓间,闪闪发亮,如梦似幻,草地上开满了淡紫色的小花,映着月光。


 这是个极为浪漫的幽会之地。


 当白牯到来时,有一人已站在泉边等待,看到他后笑着应了上来。


 “宝贝真是让我好等。”


 他张开手就要抱,但对上的却是匕首锐光。男人习以为常收回手,深情望向手持匕首的白牯,低声用亲昵口吻抱怨道:“你我幽会了这么久,怎么还对我如此警惕。都说事成之后,蛊种和寨子里那些好东西都是你的,到时候你来鬼域就能活的自在逍遥,何必再受巫氏的气?”


 男人同样是苗族打扮,衣服却是纯黑的,没有半点杂色。他十分英俊,看起来有些风流,眉间笼着层阴郁煞气,不像好人。


 “阿牯,你如此优秀,那巫氏不过只有个血脉,听说今天新来的还只是个普通人,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他碾死。凭什么霸占蛊种那么长时间?都说我们是恶苗,但这个世界就是实力为尊,那些弱小者活该成为我们的血粮。”


 “这么久了,若不是我劝住寨老们,他们恐怕早就打进来了。到时候哪里还有你的位置。你却连去寨子的路都不告诉我。”


 “阿牯?”


 似是觉察到白牯的走神,男人不悦提高了声音,终于引得白牯看过来。


 “滚,我不干了,我们分手吧。”


 白牯冷冰冰把匕首掷到地上,他似乎冷笑一声,面对不敢置信的男人,轻蔑掀了掀嘴唇:“就你还想碾死他?”


 “光他的狗都能把你咬死。”


 老猫鬼喉咙中发出低沉咕噜声,小猫舔了舔爪子,站到火塘和竹篓中央。


 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猫鬼们接下来的举动,全取决于奶猫的选择。


 如果它选择老鼠,那就皆大欢喜。如果它选了火塘……


 接下来少不了一场恶战。


 但糟糕的预感总是比较准的。


 奶猫垂涎看看竹篓,又扭头贪婪望了眼火塘。最后往两者中间一坐。


 “咪呜。”


 它全都要。


 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猫鬼们毛发炸起,耳朵后飞,喉咙中齐齐发出似哭非哭般威胁叫声。以巫婆为首的寨老们也都站了出来。青灵蛊交给巫嵘,没有绝对克制鬼怪的东西,想要严守篝火唯有拼死一搏。每人脸上都是背水一战的坚毅神情,唯有白牯老神在在。


 就算青灵蛊在也没用,这小猫可不是猫鬼那种低贱的玩意。它更肮脏,也更恐怖,天生就是一切蛊与灵物的克星。


 好在白牯早有准备,这是他给巫嵘的投名状,可不能办砸了。


 噼啪。


 篝火突然爆出了一个火花,一股淡淡的味道弥漫开来。这种气味极轻,人闻不到,但嗅觉比人灵敏千百倍的猫能嗅到。闻到这味,幼猫跟被扎了屁股似的噌蹭噌后退十几步,耳朵厌恶后撇,像是嗅到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


 “阿嚏,阿嚏阿嚏!”


 奶猫甩头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畏惧咪咪呜呜的叫,不甘在原地转圈,看了几眼篝火,最后发出一声懊恼喵叫声,粗鲁将什么东西甩落在地后转身逃入莽莽森林中。


 突发异变猫鬼们也没反应过来,老猫鬼嚎叫一声紧随其后追了上去。本来会掀起一场致命危机的猫鬼们带着四筐老鼠离开了,留下不知所谓的苗人们。


 只有白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幼猫是山林中怨气阴气在灵异复苏世界异变时孕育出来的怪物,它本无形无态,因为灵异复苏刚开始时进入了一具幼猫尸体中才呈现出猫的姿态。


 也因为在大山中,接触到的人少,怪物浑浑噩噩,懵懵懂懂,虽然天性狡诈贪婪,但它将自己当成了一只幼猫。


 幼猫最厌恶橘皮燃烧的气味,上辈子白牯曾见过格朗用燃烧的橘皮来驱使幼猫为自己做事。这种当然不是普通的橘子,而是从人脑袋里长出的橘树,穿眼而出,只结一颗果,果实摘下后树就会立刻枯萎,人也会死去。曾经这是一种恶毒蛊术,种出来的橘子和正常无异,但常人只要吃下一瓣就会被种蛊,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格朗潜心尝试多年,最终发现橘皮妙用。现在都被白牯拿来讨好巫嵘。


 时间应该足够巫嵘收复蛊种了。


 白牯抱着木杖,目光飘忽。


 也就是初生的时候这小怪物还比较好骗,等到一年半载后它就再无忌惮,甚至会佯装惧怕听话,最后偷袭格朗,吃了他的十子孑孓蛊后扬长而去。不知道时日久后它能成长到何等可怕程度。


 “不要用手拿。”


 回过神来的寨老带人去刚才猫鬼盘桓的地方,那被幼猫甩下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上面隐隐有字迹。告诫冒失后生不要轻举妄动后,寨老命人拿来特殊处理过的柚子叶,小心翼翼将纸条包起来打开。


 只看一眼,他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忙呈给巫婆。白牯心中升起丝不妙的预感,凑过去看。


 纸条上是格朗的字,看到上面内容时白牯目光一厉。


 恶苗围山是假,猫鬼扑火是障眼法。他们早找到另一条通往老苗洞的道路,埋伏其中,就等巫嵘用血引出蛊种后再一网打尽!


 “这下可完了,全完了……”


 寨老喃喃,脸上满是绝望。巫婆仿佛僵硬成一块石头,久久未动。


 这可是彻彻底底的绝境,引出蛊种要耗费大量的血,巫嵘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虚弱状态下对付的了恶苗人!


 反倒白牯在惊骇过后却是最先冷静的一个。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对巫嵘有种迷之信任感。


 就算巫嵘死了其实也没事。


 别人死了就是死了,但那可是巫嵘。


 谁知道竟有人死了会比活着的时候更强大呢。


 **


 篝火内世界,巫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正在一处钟乳石洞内,沿着石板小路向深处走去。巨青蛇留在外面,刚到洞口时它便自觉将巫嵘放了下来,自己盘到洞口守卫。


 老苗洞只有纯粹巫家血脉的人才能进入。


 周围阴气很重,几乎比得上那日鬼童降临时的温度。阳刚之气越强的人在这里受到的排斥就越大,通常走不到一半就会阴气入体,就算没丢了命后半生也会留下病根。历来都只有巫家女子才有资格进入老苗洞,并且能活着出来。


 但巫嵘不是一般男人。


 他是死人重生,左臂里又藏着个大鬼,身上阴气重的不行。老苗洞内的环境不仅没让他难受,反倒觉得分外舒服。越往里走,山洞湿气越来越大,有不知名的结晶体和霉菌生长在两侧岩壁上,散发出幽微清甜香气——除了巫家血脉,任何闯入者嗅到这香味都会被毒倒。


 巫嵘微微皱眉,他记得巫婆讲述老苗洞时说过,在这段‘花香走廊’中,岩壁上生活着许多剧毒黑岩狼蛛,都是巫家祖祖辈辈培养出来守护蛊种的。黑岩狼蛛剧毒无比,一滴毒液就能杀死百人。唯有巫家血才能令它们退却。


 但巫嵘却完全没看到它们的影子,甚至连蛛网都没见到半点。


 是信息有误,还是巫婆太久没来过苗洞,那些蜘蛛们死了?


 巫嵘揉了揉眼睛,从进入这个世界到现在,他的左眼灼热到难以忍受的程度。视线模糊,开始出现重影,想到那日在左眼里看到的红衣鬼影,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巫嵘加快了速度继续往老苗洞深处走,糟糕的状态让他注意力警惕性降低,没注意到就在头顶崎岖岩壁上,每条大大小小岩缝中都藏着几十对眼睛,漆黑明亮,幽幽盯着他看。


 巫家血脉带来的亲近抵不过那人身上恐怖气息。


 这是一头来自深渊的怪物,虽然看似慵懒无害,但光是经过的足迹就足以令群蛛战栗。狼蛛常年生存在这个世界,对阴气鬼气最为敏感,本能令它们拖网带口全都躲藏。唯有一只刚破壳不久的小蜘蛛反应迟钝,看巫嵘只觉出了亲昵欣喜,好奇垂着丝想往他肩膀上落。


 ……然后被大蜘蛛飞速勾丝拽了回去,直接裹成了球。


 巫嵘经过后不久,老苗洞中又响起了窸窸窣窣人声。


 “注意小心,通道不稳,我们被传到不同的地方了。”


 三个身穿漆黑外衫的恶苗手持苗刀枪械,为三角阵型警惕周围环境。为首的那个在看到岩壁上生长的荧光霉菌后稍松了口气,低哑道:“这里应该是花香走廊,快服下解毒丸。”


 “没有蛛网,那名巫家人应该经过了这里。我们还算好运,黑岩狼蛛只认巫家人的血,滴血过后一段时间这里都是安全的。”


 “那我们快走吧!”


 一人急不可耐,垂涎望向光秃秃岩壁:“抓来的人血肉太难用了,培养不出什么好蛊。杀了巫家人夺了苗寨,寨主可是允诺让我们随意挑选胜利品。黑岩狼蛛是十大凶蛊之一,被巫家人用来守这个破洞简直是暴殄天物!”


 “傻大个,前面还有更好的。”


 另一长了对三角眼的人桀桀笑道:“风花蛊,金银蛊,马里儿蛊,世间十大凶蛊光这洞里就藏了四种,等事成之后还不是便宜了兄弟们。那巫家人就是给我们趟地雷的,等到了蛊洞唤醒蛊种,我们再将他杀了,轻而易举。”


 “不能放松警惕。”


 为首之人警告道,忽然他眉心一皱:“莫虎呢,他去哪了?”


 “傻大个不就在我后面?刚才他还说话……”


 三角眼话音未落觉出不对,他背后是冷飕飕黑漆漆的幽深岩洞,哪还有半点刚说话人的影子!


 汗毛一竖冷汗如浆,他立刻举枪戒备身后,倒退着缓缓到领头人身旁:“大哥,这里有古怪,快取驱虫药来。”


 “大哥?”


 没有回音,空荡荡岩洞中回荡着他的声音。无形恐惧攥住了三角眼的心脏,他浑身发颤,拿枪的手都在哆嗦,颤颤巍巍想取出驱虫草药,蓦然,他动作僵住了。


 细细凉凉的丝垂到他脖颈,一缕缕黏在了他的皮肤上。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却因为蛛网上的毒浑身麻痹,看不到无数蜘蛛垂着丝落下,小蜘蛛注入毒液,大蜘蛛吐丝结茧,三角眼被活生生裹紧蛛网中,被大蜘蛛们拖回去慢慢享用。


 注入他们体内的毒液会慢慢腐蚀肌肉内脏,最后化成一包美味浓浆。被拖回蜘蛛老窝的三角眼侧立靠在岩壁,旁边是另外两个大白茧子——这些恶苗好兄弟们可以继续在蜘蛛窝里畅谈未来了。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苗洞各处,一路顺顺利利走到苗洞深处的巫嵘不由得皱眉,在他看来苗洞里的护卫实在太少了,若是有歹人进来,很可能完全防不住。


 ……


 恶苗总共派来五十多人,现在只剩三个幸运儿苟苟祟祟藏在后面,脸上惊恐未定,满面苍白,浑身哆嗦。


 “太恐怖,太血腥,太残忍了!”


 一壮汉被吓得精神失常,小声啜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只会来回重复这一句话。


 “放,放心,老苗洞最深处是安全的,我们只等巫嵘放血引出蛊种,抢了它就可以走了。”


 一蜡黄脸的人哆嗦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壮汉还是自我安慰。他的话却引得另一人满脸绝望:“我们还得从原路走回去吗?”


 “太恐怖,太血腥,太残忍了!”


 “没,没事,少寨主会来接我们的,他会来的。”


 蜡黄脸忽然抽了抽鼻子:“血腥味,巫家人开始放血引蛊了。”


 “走,我们过去埋伏。”


 巫嵘神情略有些古怪地望向完全没在乎自己手下压着个鬼,认真同他谈钱的道士。一开始巫嵘都没认出他是什么人,仔细想想才回忆起来,正是自己重生那日,酒吧里被小弟们推出来的小道士。


 平心而论,那日小弟们的眼光确实不错,即使第二次见面巫嵘也被惊艳到,荀安跟他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只是道士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势太冷清,就像一朵高岭之花,可远观不可亵玩。


 “多谢道长救命。”


 巫嵘摇头,指了指他手下的闹钟:“最近有个鬼总打电话过来,如果不是道长你的话,我可能就危险了。”


 当时森森寒气降临,屋中家具开始腐朽,墙皮剥落,就跟那日被饿死鬼追逐的情景一样。巫嵘已从论坛中知晓由鬼带来的环境变化叫做鬼域,鬼域之中的鬼怪近乎无敌,他不可能对付的了。


 “这位……”


 “傅清。”


 “傅道长,如果真要算的话,现在是我欠了你的钱。”


 驱鬼可是暴利的活,阻止一次鬼域降临,就算是最低等的幽魂,报酬都至少要万元以上。巫嵘没有买厉鬼降临的保险,真论的话他反倒要再给道士钱的。


 “我未通过天师试,你唤我的名即可。”


 似是看出巫嵘心中所想,傅清淡淡道:“只是一缕阴念,非真正鬼怪,举手之劳而已。”


 “但你却是招邪引崇之命,已死之人的面相。”


 傅清本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但酒吧里惊鸿一瞥,巫嵘的面相实在太奇特,活人怎么会有死人的面相?


 “我自作主张。”


 现在细细看来,傅清才发现巫嵘的命竟然更坏。坏到一生亲离友散情孽枉死,前所未见,且最近小人作祟,若是不管的话,七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既然相遇,便是有缘。


 傅清虽性情凉薄,但也不是眼睁睁看人去死的。


 “给你。”


 傅清拿出来的竟是一只紫色的纸鹤。或者说是用紫色符纸所画的符篆。纸鹤上精妙绝伦的花纹线条,正是特制用来画符的金纹朱砂绘制而成。


 “傅道……傅清。”


 巫嵘拧眉,心中震惊。虽然他转世重生了,这又是个灵异复苏的世界,但巫嵘对什么道士术法之类的认识还停留在上个世界,没想到傅清竟然一眼就能看破他是已死之人,还能一手压制鬼电话。


 眼看这雷厉风行的道士放下纸鹤后冲他微微颔首,转身从窗户离开,巫嵘想也不想的追着跳了下去,不过二层的高度,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缓身卸去力道,巫嵘一把抓住了傅清的手腕。


 “傅清,招邪引崇之命,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鬼电话来了两次,而且它现在已经可以脱离电话的媒介,这让巫嵘担忧。如果这个鬼一直跟着他,将来岂不是麻烦重重。每次鬼童的胡言乱语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左右这小鬼都是叫他去死,用什么理由不是理由。巫嵘并不畏死,但这种不分青红皂白,毫无抵抗之力的死法实在太窝囊了。


 他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吸引那些小鬼了。


 “这是命数,非三言两语可解。”


 傅清看着人冷清,倒是好脾气,被巫嵘这样莽撞拉住也不恼,反倒拉住他的手,让巫嵘掌心朝上。傅清指尖点过,就见在巫嵘双手小指根部,都有一颗比米粒还小的红痣,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痣生小指,鬼气缠身。但双痣并生,鬼气藏于体内不发,外看似阴阳平衡,实则阴占十之八九。痣越红则祸端越近,鬼气外泄吸引邪崇之物。”


 “生双痣者,若是喜丧则无大碍。若是怨怼愤恨而死,死后必将神魂不散,为厉鬼,为鬼王。”


 巫嵘平时从来没注意自己手上还在这里长了两颗痣,傅清的手很凉,手指白的不可思议,称得他指尖点处的小痣愈发殷红。两人距离很近,手牵着手,在外人看来是十分亲近的姿势。但巫嵘跟傅清两人自觉都是在低头认真看痣,谁都没注意旁人目光。


 “难怪……”


 巫嵘喃喃,脑内自圆其说。他是重生过来的,又是出车祸枉死,身上可能自带了阴气怨气之类的,穿到这边灵异复苏的世界里就影响到身体,所以才吸引了饿死鬼和电话鬼。


 饿死鬼还好,但电话鬼傅清也说它的本体不在这附近,只是一缕阴念缠着不放。虽说扰人,但是力量不强,只要随身带着符篆,不经过它本体所在地,正常情况下是没事的。


 人死后有头七,重生后的巫嵘只要过了七天,他身体与魂魄就会融为一体,鬼气不会再外泄,被那些鬼怪轻易找到了。


 重生到现在,巫嵘总算是更了解了‘自己’,只是巫嵘疑惑,这么厉害,一眼能断命,一手能镇压邪崇的人,怎么可能通不过天师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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